去年,刚搬到盘古山庄不久,面对着人和大自然极度协调与和谐的景象,心中反复酝酿:“我要写四幅书法,分别挂在四个与大自然相通相连的地方。”
《悦春》和《赏秋》很快就在心底里定下来了,而《颂夏》与《咏冬》则是与mandy和伟瑶反复商讨而定的。
写好书法后,我笑着对她们说:“可能意味着我要写四篇精彩的文章了。”
那瑰丽迷人的金秋季节,鞭策我选用准确、精炼的文字去写景抒情,于是,就出现了令自己忘形陶醉的《赏秋》。
当小苑里那棵移栽过来的绯桃开怀地露出灿烂的笑脸,当屋旁亭亭玉立的紫玉兰紧贴着春节、悄悄掀开神秘的面纱,绽放出第一朵紫白相间、高贵雅丽的鲜花,我的心就满怀喜悦赞美春天:“啊——春天,美丽的春天、喜悦的春天!”
但,如何成文呢?
春天有数不清的天然美景,有说不尽的丰富情怀,该如何剪裁呢?
“绿,是春天的精灵;花,是春天的丰盛!”
某天晚餐时,我望着窗外的景物,似乎喃喃自语地说,又应该是对女儿和mandy她们说。
“当然,我写文章时,这两句话可能要分作两段……”
“再,我该选用哪种文体呢?古文版《赏秋》好像写得有点儿太经典了,我还能写出那样的分量吗?且,春与秋之美,有着鲜明不同的特点呀!哪种文体更合适呢?……”心中反复思索着。
“春之美,美在鲜活灵动;秋之美,美在深沉丰厚。我还是选用活泼、跳跃式的现代文体吧……”
如果要把鲜活灵动的《悦春》改成古文版,肯定比《赏秋》难得多!
比如“每当春天……生命色彩”这一段,就很难找到既贴切又保持原文风味的古语。
又如:“绿,是春天的精灵,代表了生命的理想与希望。”
改成:“绿乃春之精灵,乃生命之理想与希望。”
“花,是春天的丰盛,象征着生命的灿烂与辉煌。”
改成:“花乃春之丰盛,生命之灿烂与辉煌也!”
两个版本,孰美?
而且,这两句话后面的文字,更难选用恰当的古文来表达鲜活灵动的原文特色了。
在确定了文体后,就紧紧抓住外出讲课的空余时间来写作。
但,开篇布局就颇费思量。我曾写了三种开篇,都不满意。
如——
“生生不息……。春天,为……舞台。
“在接受严冬的洗礼时,无论是绵延千里的山岭,还是一马平川的原野,到处尽是光秃秃的荒凉与沉寂,连最活跃的昆虫也变得无声无息了。
“然而,每当春天轻轻降临,就会仿佛在一夜之间,让大地里全部的生命都一下子苏醒过来!山野上,田野里纷纷闪现着绚丽迷人的生命色彩。”
又——
“生生不息的循环,是大自然里最奇妙的规律与现象。如果你真的对大自然感兴趣,只要顺着节令的变化,细心地去观赏和领悟,就能不断地发现这个奥秘与迷人的光华。
“春天,让无数生命开始了灿烂的新生之路,又给予无数休眠生物复苏的美好时光!……”
几种开篇,有试图用鲜明的对比衬托手法,也尝试开门见山的技巧……。遗憾的是:几次都让我苦笑着推开了写下的文字!
“是文笔不够美吗?不!是构思还不够细吗?……我需要表达更精炼紧凑的神韵…… ”
再经过一夜又一日的调整、思索、工作,晚上决定疾笔劲书,酣畅地写出来。
写是写出来了,但满意度只有80%。因为春天最美之处还未充分表现出来。于是,又再改!改!改!
终于,极其巧妙地用了“每当……”和“每逢……”,又精妙地使用了语带双关的“你”!一篇蕴藏着无限生命力的精炼短文(可能比古文版《赏秋》还短),一篇让自己感到鲜活灵动、自由舒畅的唯美版《悦春》诞生了。
写成后,忍不住反复诵读,每一次都感到意犹未尽,又感到畅快淋漓!心中不禁喃喃:“更美的,留待日后在更美的时空里再写吧!”
(在我的记忆中,《悦春》可能是我修改最多的文章了。而我所写的书,却是一字不改的!这,就表现了我的两种截然不同的“自我”状态。如何细细去识别“自我”呢?则需另文著述了。)
《悦春》写好了,《咏冬》呢?
湾区的冬天已结束了,现在处处都是生机勃勃、春意盎然。为什么我还不写《咏冬》呢?因为我想再次体会冬之神髓。我知道美国东北部还处在隆冬季节。
果然,在离纽约还有一个小时车程的路上,突然,狂风暴雪呼啸而至,上下纷飞。“噢,酷!”
不到两天,纽约的街道上堆满了足有两尺深的雪!
更神奇的现象出现了——第三天上街吃午餐,漫步街头时,纷纷雪花仍然在身边飞舞,然而却感到一股巨大的暖流缓缓地从天而降,不禁抬头仰望,啊——上边是瑰丽的蓝天,欢笑的太阳!下边,地上的冰雪迅速消融。
(我心中不禁轻轻赞叹,“白撞雨”会经常见得到,但“白撞雪”可能就极难见到了。因为下雪时,总是满天灰蒙蒙的。现在的现象是由于邻近地区的低空里还有雪云在移动,被风吹了一些过来,形成雪花。而上边呢,却是艳阳高照,快速地送来热能。所以,后来,仅几个钟头就把地上的冰雪化得差不多了。)
“噢!我知道应该怎样写《咏冬》了!”
“风兮、风兮……”,“雪兮、雪兮……”我反复在心中吟唱着。
也常常情不自禁地信口而歌。
“风兮、风兮……”,怎么身边有一种娇嫩甜美的声音?
哦——原来是毅生那刚刚满四岁的女儿怡怡在我身边愉悦地自言自语式的吟诵!
(在美国土生土长的华人子女,几乎都不喜欢学中文,怡怡也不例外。她父母多次劝她、求她学中文,她总是干脆地说声:“No!”但是几个月前,当听到我吟诵古文版的《赏秋》后,当天晚上睡觉前,她就缠着妈妈说:“我要学中文!”于是,很快就能背诵出《天地人和》。)
在我通篇诵读《咏冬》时,她一直静静地听,但一到古文部分,她就“风兮、风兮……”的冲口而诵了!
哦——这是人性中朴实自然、纯情唯美的表现啊!
(我的心又难免苦笑了——看来,从“五四”开始的反古之风,真的需要深深反省了!记得有人认为:古文苦涩、艰深,连大人都读不懂,更不要说对幼儿的教育了!理据似乎非常充分。其实,以余之愚知,有很多古文字是可以贴切地表达人心中那份自然朴实的怡情悦意的!关键是人们如何去认识和运用罢了。这个小女孩的表现,不是很能说明问题吗?!)
诚然,现代文体也有其活泼可爱、婉转明快的特色,何不把二者结合起来呢!
于是,一篇把现代文体与古文体紧密结合的《咏冬》有点淘气地跃出来了!
我估计、也相信在远古的时候,在未来永恒美好的人间里,同样存在着这么奇特美妙的文风!
你,信吗?
写于2010年3月13日——15日 波士顿——巴哈马传功途中